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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香草进城（第1页）

红土高原上的雪天，到处白茫茫一片。山头上的积雪越堆越厚，像覆盖着洁白的棉被。一夜大雪过后，通往县城的山道上，缓慢的牛车吱吱嘎嘎地走着，越往县城，雪越小，低洼处雪花都化成了水，沾染在行人脚上。红土地就把许许多多外出行走的人脚上染得红通通，远远看上去像一些行走的花朵。

香草在大雪天进城了，这是她第三次去县城，二姐香琴跟那个蹲大牢的姐夫离了，重新找了个老公，要生了，捎信来。母亲忙碌着照顾陈家湾的外婆，外婆病了，天天睡在床上喊疼，又不知道哪里疼，就说浑身都不自在，都在痛。大家只得守候着，每天服侍照顾。生怕哪天一不小心她就闭了眼，毕竟八十开外的人了，能照顾一天算一天。

王杆杆跟大舅子陈百通闹腾了好几年，互相不上门。连带着嫁到陈家去的大女儿香姑也不让回来。姑爷陈布成索性连祖母病了也不通知。还是二舅子陈百华带信来，香草的妈妈陈桂花才急匆匆地赶了去。王杆杆死活不去，放出来的话就是不死人他不去。所有的气全都冲着大舅子陈百通家，横下了心对自己的老岳母撒手不管。

家里有这一摊子烂事，二姐生了，香草就迫不及待地往县城赶。偏偏遇了个大雪天。好不容易去了沙沟乡街上，去县城的牛车找不到。一直耗到中午，才算抓上了一张去县城拉棉被的牛车。那张车是国营商铺里的，为了捞点收入，车夫就在半路上拉客，结果五六个人挤在牛车上，一路摇摇摆摆地驶上了山道。

好几处泥坑里，牛车在前面使劲，人在后面推着，弄得香草崭新的衣服上都溅了很多小红点。红色的泥土把牛车的塑料轮胎染得仿佛是烧红了的烙铁，在狭窄的山道上慢慢地滚着。

到了县城已是晚上十点钟左右。香草拎着布包，又冷又饿。来得匆忙，连路上吃的干粮都未带上，只是兜里装了五块钱就匆匆往乡上赶，因为下雪了，很多店铺已经关门闭户。街道上行人冷清，县城里依然不通电，闪着星星火火油灯的房屋，在大雪的映衬下发着淡白色的光芒。

听说有的县城已经通电了，有的集镇也有了水电，还有的县城里有了汽车和自行车，但是边远的团结县，边远的红土高原，天寒地冻，除了牛车人们都在步行。甚至也没几个人看到过电灯，看到过汽车，看到过自行车。他们都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些什么玩意儿。

香草背着二姐家给出来的地址，南关十八号胡同，好不容易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。原来南关十八号胡同是过去叫的名，上点年纪的人都知道，但是年轻的都已经叫做南关粮油店了，改了名称。街道上行人稀少，香草不得不向着南关方向走，走到下山坡时，她就想改变了主意去太学院，这里距离太学院不到五百米，以前她来过，专门打听过太学院的校址，一直在心里记得牢牢的。

晚上十点多，香草沿着积雪化尽后地板还在湿漉漉的石板街道往前走，穿过两排矮小又破烂的老瓦房，走到了太学院门前的牌坊下。值班室里还有个老头正在打瞌睡，香草站在门外，拍着身上沾染的雪花，打着一把油纸伞，向着那个伏在桌子上的老头叫着：“大爷，大爷。”

“干什么？过了九点不开门你不知道吗？”

值班的老头把她当成了出校的学生，嘟哝着：“谁放出去的，这么晚了到处跑，哪个年级的？”

“大爷，我不是学生，我来找人的。”

“你不是学生？”老头歪着脑袋打量了半天，看到她脚上沾染着红色的泥土，虽然已在路上用雪花擦拭过，还能看出星星点点的痕迹。确定她确实不是学生，肯定是从乡下进来的，就笑道：“这么晚了来找人，你找谁？”。

“我找张小雨。”

“张小雨，这个娃娃我知道，前几天泰和拳班级赛上拿了他们班的第一，拳头够硬，腿法也好，我看了一早上。找他什么事？”

“你认识他啊，那太好了，麻烦告诉我他住在哪里，我有事找他帮忙。”

“你别急，先登记，不过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，黑更半夜的进校园，出了什么事我可兜不起，这样吧，你在这里等着，我找人帮你叫去。”

老头走进值班室的里间，揪着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出来。那孩子还在打哈欠，一脸的不情愿。

“去去去，蓝段一年级，张小雨，记住了。”

那个半大小孩慢慢地往校园里走去，香草看着值班大爷笑着：“大爷，张小雨表现好吧，刚才你说泰拳拿了第一，厉害吧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