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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（第2页）

臭，真臭，但幸福。

这是建国以来，继马王堆辛追墓后发现的第二具完整湿尸，为男性，头颅、躯干、四肢，一样不少。虽然全部情况得进了实验室才知道，但从尸体半腐烂的手上，人们看见了软组织。

一时间，棺内所有的金银玉器都变得不重要，对于考古者来说，一具古代尸体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。对古代中国人的人种学研究，总不能一直落在虎视眈眈的日本之后，那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祖先。

周队长鼻翼翕动，想笑，想哭，想放声大喊，他背过身去见老头儿，见其已经满脸泪水。

消息第一时间传到了洛阳，传到了郑州，传到了北京。考古所轰动了，专家学者们兴奋不已，所长、考古学界的泰斗夏鼐先生本来要亲自过来，可惜因为远在呼和浩特而未能成行。

放工后，老头儿在河边洗脚，一边洗一边唱：&ldo;不敬青稞酒呀，不打苏油茶呀，也不献哈达，唱上一支心中的歌儿献给亲人金珠玛。呀拉索，献给亲人金珠玛。人民的江山万年红万呀万年红！哎！小史！&rdo;

小史正在努力给他搓袜子：&ldo;巴扎嘿！&rdo;

&ldo;嘿！&rdo;老家伙继续，&ldo;敬上一杯青稞酒哟呀啦嗨，献给敬爱的毛主席，祝您万寿无疆！嗨！&rdo;

考古队成员个个含笑，心想老头子又错乱了。

老头子还在唱：&ldo;阿拉木汗怎么样……&rdo;史卫东拎着袜子抽动着伴舞：&ldo;亚克西！亚克西！&rdo;

夏明若爬到树梢上，大笑鼓掌，还不忘撺掇：&ldo;再来一个！再来一个！&rdo;

&ldo;不来了！&rdo;老头儿抹一把汗，&ldo;喝酒！明若同志！买酒去！&rdo;

&ldo;得令！&rdo;夏明若从树上哧溜滑下来，招呼跟屁虫，&ldo;狗剩！&rdo;

&ldo;到！&rdo;

&ldo;占领公社供销社高地！&rdo;

&ldo;噢‐‐&rdo;刘狗剩领到几张毛币，撒丫子冲了出去。

夏明若跟在后面催：&ldo;全力冲锋！炮火掩护！注意隐蔽！&rdo;

刘狗剩过土坡时不小心把鞋跑掉了，单脚跳着回来穿。

夏明若又喊：&ldo;指导员‐‐坚持住‐‐&rdo;

楚海洋从工地走来，怒弹夏明若脑袋：&ldo;欺负小朋友。&rdo;

&ldo;你不了解情况，小朋友心甘情愿的，&rdo;夏明若高声问，&ldo;狗剩子‐‐！你是不是心甘情愿的‐‐？&rdo;

小朋友回头手舞足蹈：&ldo;是‐‐！&rdo;

&ldo;喏！&rdo;夏明若一脸坦然。

楚海洋没话说了，老头儿却突然回神：&ldo;对……对！我要去给北京发电报！得派技师来！&rdo;

&ldo;要去！要去！&rdo;他急忙忙穿上鞋子，楚海洋拦住他，&ldo;别，您待着，我去。&rdo;

夏明若笑道：&ldo;您去了北京还不定派什么人来呢，八成是个姓技的。&rdo;

老家伙想了想，拒不承认，扭着老腰回去休息了，史卫东抖动着八字眉跟上。

当天晚上考古队摆开筵席痛饮庆功酒，碰着搪瓷缸嘶吼壮志未酬誓不休，嚼得树皮，吃得糙根，来日方长显身手，我等甘洒热血写春秋。

大叔尤其喝高了，跳到桌子上大唱黄色歌曲，什么哥啊、妹啊，我俩滚炕头啊，一想泪花流啊。老头儿也不清不楚，又鼓掌又跺脚说好！好！真性情！

北京效率就是高，第三天便听说技师们已经在往洛阳的路上了。

众人欢呼雀跃，埋头苦干日夜不休，连墓室的地砖全都一块块掀开清理，于是意外找到一只隐藏坑，里面是一块石刻板，板上有猫鬼图案。老头儿研究半天，说可能是造墓时就埋下了，如果他的推测正确，那只能说明坟墓营造者心怀鬼胎，且与墓主有仇。

这墓主真是可怜，跟猫鬼就是纠缠不清，至于为什么纠缠不清，那得研究个年。咱们寻常人看考古，看的是猎奇，又挖出了什么好宝贝？这宝贝得值多少钱哪？而考古人看的是宝贝背后的历史，所以一具尸体可能比一屋子瓷器都珍贵，一罐古酒可能比一桌子玉器都值钱。宝贝、古董都是有价的，而历史的真相是无价的，一个盘子绝不可能影响中国三百年，而一件事可以，比如萧何月下追到了韩信，比如崇祯杀了袁崇焕。

在修整期间，夏明若突然偏离正常轨道，说要教刘狗剩算术，结果发现这个小朋友离&ldo;笨蛋&rdo;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，问过乡小学的老师才知道他正在第三次攻读一年级。

对此夏明若表示了极大的感动，拍着小朋友的肩，指着夕阳说：&ldo;居里夫人埋首实验，邓稼先两弹元勋，林则徐虎门销烟（这有什么关系？），狗剩，你已经和他们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，真理就在前方！胜利也在前方！&rdo;

刘狗剩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，仰望着人生导师那被蚊子叮得面目全非的小脸蛋，发誓从今往后，上天入地，刀山火海，永远追随。

楚海洋劝他悬崖勒马：&ldo;怎么谁都不跟，偏要跟着他？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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