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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晚晴说：“清歌，江与川不爱我，从来也不是你的错。你出现与否，他都不会爱我。有些人有些事，都是命中注定，不是我的，终究也不会是我的。我在的时候，你连与江与川多说一句话都会顾虑我的感受，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，连我自己都以为此生不会再回来了。你又何错之有呢？

“你以为他向你求婚的时候，我给你发了一条短信，真的是巧合吗？不是。我早几日就回来了，我是故意瞒着你们。我当时就是邪火攻心，心里不甘。我也怀疑过你，我怕我们当年的姐妹情谊根本从来只是我一厢情愿。我就是想试一试，那时候的你，会不会仍然在意我。

“事实证明，我才是那个小人，而你一如既往地看重我。你一个人这么多年，终于有一个人来爱你、护你，你却因为我，因为我那一条居心叵测的短信，宁可失去，也不伤害我。我哪里有什么资格怪你？这几个月，我连见你都不敢。我不知道自己有何脸面见你。要说亏欠，那也是我亏欠你。

“你知道吗？我也曾以为自己依然是当年那个非江与川不嫁的沈晚晴，可我遇见了赵崇嵩。纽约三年，是他日夜不离伴我左右，我以为我待他，至多只是一点萍水相逢、他乡之客的了解与相惜。可他在的时候，我前所未有地快乐过。这是江与川从未给过我的东西。快乐，是不会骗人的。

“我之所以还愿意待在江与川的书店里，一来是我实在身无长物，我根本没有能力继承家业。二来，并不是我还对江与川念念不忘，而是我如今已然可以坦然面对他，没有任何企图和欲念。赵琳琅结婚的时候，我碰到江与川，甚至还跟他说从现在开始要支付我薪水了呢。

“还是那句话，若是江与川有一天要谈婚论嫁，我仍旧希望那个人是你。今时今日的沈晚晴，跟你讲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，字字真心。其实，我有时候甚至幻想过，要是有一天我也要嫁了，你们也愿意，我一定要跟你把婚礼办在一起，大办特办。”

“……”

彼时，书店里播的音乐是奥黛丽·赫本的电影《罗马假日》的主题曲，吉姆·里夫斯的那一首《AmIThatEasyToForget》。中文名应该是叫“难以忘怀”吧。楚清歌记得，那一年她与沈晚晴一齐窝在阳台的长椅里听了一整夜。沈晚晴靠在她的肩头，与她说童年。当时，楚清歌觉得，沈晚晴的童年真是美好，美好得如同她们那一晚并肩看月的夜。

晚上十点，书店打烊。

楚清歌与沈晚晴今日一席对谈，对二人来说，意义深重，重至足以改变彼此的一生一世。命运之关窍从来非是常人可以揣度的。一句话、一个微笑，甚至一次匆匆的照面，都蕴藏着无法估量的寓意。我们之所以成为而今的自己，便是无数个偶然、无数个不经意、无数个刹那织就的。

就在员工下班，书店只剩楚清歌和沈晚晴的时候，展美如来了。她的出现，令楚清歌和沈晚晴皆感意外。进门刹那，楚清歌便注意到展美如眉头紧锁，神色凝重，似乎极是不悦的样子。无论你来自何处、去往何方，无论男女，人生从来不会风平浪静。每个人都各有惆怅，想必展美如也是如此。

只是不料，展美如的目光在书店扫过一圈之后停留在了楚清歌的脸上。她怒气冲冲地径直走来，楚清歌起身正欲寒暄两句，却迎面被展美如打了一个耳光。这耳光，似是用尽了展美如的力气，令楚清歌耳畔嗡嗡作响，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。

沈晚晴也被吓住了，瞠目结舌，六神无主。就在二人缓过神来的时候，展美如劈头盖脸将楚清歌辱骂了一通。楚清歌是努力又努力地想要听清什么，却始终不明所以。但有一句话，楚清歌听到了，展美如说，是自己把她怀孕的事情告诉了陆怀年。

陆怀年？

哦，她记起来了。是那个设计师。楚清歌仍旧一言不发，任凭展美如辱骂。不是楚清歌怯懦，而是她在努力弄清展美如的话，试图去了解什么。展美如反复在说怀孕、挑拨、照片、勾引、分手，云云。直到沈晚晴站起来的时候，楚清歌才想明白：展美如与陆怀年是恋人，他们便是彼此口中那个相爱逾十年的初恋。

等楚清歌终于弄明白情由意欲解释的时候，又听到一声清脆声响——沈晚晴打了展美如一巴掌。楚清歌什么也还没来得及说，就听到沈晚晴对着展美如大吼：“你给我滚出去！以后不用来上班了！立马从我面前消失！立刻！马上！”

楚清歌从没见过沈晚晴如此愤怒，出手打人更是第一回。楚清歌知道，沈晚晴此番失态的一言一行皆是为了自己。直至展美如撂下了一个阴毒至极的表情离开书店之时，楚清歌仍是一句话也未说上。沈晚晴绕过咖啡桌，走至楚清歌的身边，伸手抚摸她的脸，孩子一般不停地问她：“疼吗？是不是很疼？”

的确很痛。但楚清歌却不以为意，她还在笑。

“你还笑？”沈晚晴紧张得仿佛这一耳光是打在她的脸上。楚清歌说：“晚晴，我很开心，多亏她这么一闹，让我知道我从未失去过你。我当然要笑。”只是笑着笑着，两人又抱在一起，哭成一团。女子心理之怪趣，便在此处了。

常有人说，岁月不宽宏。可楚清歌以为，此时此刻，恰是她与岁月两两相对最是温柔的时候。她忽然想起女作家张晓风写的几句话。张晓风说：“树在。山在。大地在。岁月在。我在。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？”一如这当下，她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？

书在。

音乐在。

咖啡在。

晚晴，在。

再没有比这一刻更美好的了。

再没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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