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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集雨台（第2页）

东方川正盘坐在此，运用灵力苦苦支撑。他还没见过下的这么大、持续不间断的雨，那雨滴打在身上竟然生疼。

放眼望去，全部都是灰蒙蒙的，丝毫没有了雨后的清新素雅，到处都是瓢泼雨水溅出来的水汽，不过一息之间，他的全身就已被淋透。

那湿冷的寒意顺着皮肤的每个毛孔钻入血液、筋骨，不让你的全身僵硬，只是持续的阴冷让全身甚至是命魂都一直绷的发紧。

耳朵被哗哗哗的啪啪声塞满，像是用尽全力发出的呐喊，只有耳膜发热的震动能感觉到声音应当很大。顺着鼻翼涌进的气息潮的呛人，连呼出的气体都有一半被压在胸腔里。

四肢不得展，站立不能直，躺着又被淹，淋雨，原来是一种酷刑。

只是在这里，他不会没来由的感觉到凄凉。

夜晚竟然比白天好过，放眼望去，四处景致皆墨染，无他，无我，无别，像是归了天地，溶了雨水，顺着无形的韵律，自然的跃动着。

那喧嚣的雨水滴落，由近及远，似有若无，竟让他感觉宁静畅快，忍不住在内心默默诉说他的过往，他的成长，他的磕磕绊绊，他的喜怒哀愁。

雨依旧雀跃的下着，没有更焦急，也没有放缓速。

雨水是个好听众，默默的，不打断，不反馈，任你说。他像是于苍茫的世间终究寻觅到了一直等待的知己，不停的诉说，雨水滴落在他的身上竟然也有了难以言喻的某种共鸣，在他的言谈激昂处，在他的词句喘息间，在他的话语低落时。

台上的雨，竟然不在滴落地上，被无形的牵引，游向他的躯干，细致的流淌，涤净了尘埃，没入大地。

此时池盈月内心的惊骇难以言表。

自东方川被执狱法令羁押在集雨台，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晚星空月下，时节湖旁，对饮畅谈，却即使畅怀也抹不去他脸颊棱角处的那股哀伤，像是努力的要融入这世间，却发现自己格格不入，四处碰壁，依旧倔强而偏执的继续努力着，要破除那像是早已注定的无解的结局。

那股哀伤因此而来？难道正因如此才打动人心？

池盈月不由的想多接近东方川，于是在东方川受罚第七日，一个明月高悬的夜晚，登上了集雨台，四周的结界虽然对于进入者如同虚设，可还是需要职守弟子的许可。

职守弟子对池盈月的来访感到奇怪，但这毕竟是池盈月，而且探视并未禁止，故盈月一路畅通，得以在此奇景消失之前见到这本不应当见到的一刻。

此时的水灵力那么安静祥和，秩序井然，且没有任何外力的影响，能感觉到它们竟然有了类似欢快的节奏，自发游向东方川，此刻若想调动这一方水灵力，必将承受破坏此时谐美韵律的失控后果，池盈月只是手捏法印，就感觉到水灵力的运行杂乱无序，绝对不是要施展出的水灵秘法，连忙绝了任何施展水灵秘法的念头，思索为何会出现如此场景。

灵力的实质涉及世间一切事物的本源，修行只是对灵力的简单运用和接近同化，境界越高越接近灵力的实质，才会被灵力自发的认同，举手投足意念闪动就有灵力护佑，这亦是仙神现世总有天地异象的根由。

换言之，灵力自有其意识，只不过东方川才是聚魂境初期，怎么可能让灵力自发的护佑？何况此处为集雨台，乃天河之水，在此处以自己的意志施展出相应的水灵秘法，没有驱神境打底，均无法承受水灵力的反噬。

池盈月虽不知驱神境方能在此处施展水灵秘法，但她聪慧无比，稍稍尝试就知难而退，这才没有引发惨重的后果，她知道东方川此时异象乃灵力护佑之因，他却又不是天生的水灵之体，甚至无法运用水灵力，实在是让人费解。

正当池盈月苦苦思索之时，集雨台仿佛发现了她这个不速之客，流向东方川的雨滴瞬时恢复常态，砸向整个集雨台，池盈月亦是瞬间被淋了个湿透，慌忙撑起灵伞，东方川不知为何突然扑倒在地，正艰难的用手支撑着上身，池盈月急忙走近，撑着大半灵伞护住他的全身，对自己大半后背露在雨中浑然不觉，伸出右手抚在他的肩上，大声问道：“你还好吗？”

东方川正沉浸在那玄妙的诉说与倾听中，哪知柔顺的雨水突然暴躁了起来，轻柔的抚摸转为愤怒的推搡，一股巨力自肩背传来，他不由的向前一扑，那雨水砸在身上的力度竟然又大了几道，让他连腰都直不起来。

正在奋力挣扎，突然感觉周围一下子清静了。

那凌乱的哗哗声变的很远，也没有雨水砸在身上，压力骤然一轻，一股清新的香草气息随即萦绕鼻端；

又有一团温润的柔软搭在了他的肩上，那温度不高，竟似将他的心都点燃，浑身的血液随之沸腾，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；

直至那如同天籁般的声音飘进耳中，他一阵恍惚，世界瞬间静止，万籁俱寂，只余一句你还好吗在他的整个身体回响，震的他忍不住要用全身的力气脱口回应，却下意识的费尽千幸万苦艰难忍住。

慢慢的直起身，回头望去，一只晶莹的玉手扶在他的肩上，发出羊脂般的洁白光芒，刺的他眼睛微微眯起，不由抬头，一张如同出水清莲盛开的容颜映入眼瞳，就此添进了心房。

一滴雨，自他的眉梢滑落，湿了眼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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