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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吵架（第1页）

张大平从县城连夜走路回家，年轻力壮，脚程快，第二天早上八点过他就回到家里，然后倒头大睡。刚刚睡下，朦胧中就听到王小怀撵着三岁的儿子张不凡打：“叫你跑，你爹卖姜的钱都败完了，看你以后吃什么？”

“跑，就知道跑，老娘看你连吃的都弄不了，看你以后吃屎去。”

三岁的孩子在大人的手掌下哭得撕心裂肺，声音又尖又噪。王歪脚坐在院里剥包谷，抬头看到孙子在前跑，媳妇在后追，听了后自己嘟哝了一句：“都是钱，都是钱，都是钱惹的祸。”

张大平听得一清二楚，父亲的叨咕，听得他头上冒汗。他就趿着鞋子走出来，正好王小怀拖着孩子回来。张大平一把将王小怀搡到门边坐了一个屁股墩，骂道：大清八早，你不嫌害臊，我就臊得不行，不就是把五块钱给了张小雨？犯得着你拿着孩子来撒气，有什么你就冲着我来。

张歪脚把包谷扔到竹菜篮里，掉过头去不看两口子，把烟袋在石头上用力地瞌了几下，一边用力地咳嗽着。他很生气，又没办法，张小雨上学每个月花费确实不少，粮食不够吃，只能买，全家人勒紧了裤腰带，大平家的房子石料拉不下来，搁在那里，石灰窑最近烧出来，卖不出去。人们都叫嚷着跑到王杆杆家去做工，张大平去了几次，受了王杆杆一些闲言碎语，他就不去了，只是在自家的地里伺弄着。

“打我，打死算了，这日子没法过了。”

王小怀坐地上，也不爬起来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，她不敢跟自己的男人撕打，平时也怕张大平。大平好歹上过五年级，做事有分寸，也不乱讲话。从县城回来又累又饿，生姜卖了七块钱，给了张小雨五块，让他买复习资料和平时的生活费。迄今为止，自己已经攒下了十五块留着给他下学期做学费。他也很心烦，孩子天天喝着稀糊糊，看着心疼，老婆一天忙到晚嘴里时常不饶人，这日子他也习惯了，但是今天他忍不住地搡了王小怀一把，搡过后就坐在凳子上，一句话不说，掏出叶子烟裹起来。

孩子虽然被打了几下，又跑到娘的身边拖着不放，一边叫娘一边哭，张大平看着心酸，又无可奈何。他知道王小怀心中委屈，自己拉石料的钱没了可以再挣，房子没钱拉石料可以以后盖，但是天天受着抱怨，那个女人无法理解他，他就觉得活得实在是很窝囊。

张家一辈子没出过太学生，张小雨去了县城，自己走出去都很光彩，父亲没办法解决的事情自己来解决，天经地义，无论如何把弟弟扶持到毕业，有个好的未来，就是老张家上百年以来的荣耀。女人不能理解这些，大字不识一个的王小怀怎么能够理解他的理想和渴望，自从张小雨上了太学院，村里的人都高看他家一眼，从前谁拿他家当回事，说起来都是村里最穷的人家，走出去一直让人在后面指指戳戳地轻贱着，活得太累。

好不容易能让全家人抬起头来，王小怀天天纠缠，白天吵晚上生气又闹腾，他都很长时间没心情碰那个充满了抱怨的女人了。越看越厌恶，回头想想又觉得自己没出息，除了烧石灰什么也干不成，听说磨盘村的陈继如成立了砂石厂，山谷里要建立火电厂，砂石都卖出去，拉都拉不赢，他就打算着想什么办法去建一个砂石厂，石头没问题，大山里到处都是，关键是设备，听说购买一套设备得花三百多，选址，买柴油，找人工，一摊子算下来差不多四百来块，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。村里除了王杆杆能够拿出那么多的钱，其它人家全都免谈，谁也没有那么大的魄力。

他吧嗒吧嗒抽着烟，王小怀也从地上爬起来，愤怒地叨咕着，拖着孩子转到屋后的地里去了。他正想回屋继续睡一阵，还没站起来，张歪脚就过来坐下，问他：小雨好不好？

“好，好得很，别挂他，都长胖了。”

“冬天来了，听说县城冷得很，哎，这孩子，难为他了。”

“你放心，他有新棉衣，还有棉裤和棉鞋，没事的。”

“新棉衣，棉裤和棉鞋？你买的？”

“嗯嗯，你别管，冷不着就行了，要不下个月你亲自去一趟，看了就知道，他过得很好。还给奶奶捎了药，回头我拿过来，止痛片，听说比乡里买的好。”

“你那婆娘话多，难怪他抱怨，忍忍吧。”

“我知道，别管她，翻不了天，打一顿她就乖了，不知道好歹的东西。”

“你的手也太快了，搡她干什么，她说她的你就假装没听见不就行了。”

父子俩正在叨叨着，香草站在院外大喊：翠翠，翠翠在家没？

“我在。”

张翠翠从房里跑出来，香草就进了院子里。

“哟，大平哥在家，伯伯也在。”

张大平忙向香草让坐，香草似乎有话要跟他说，看到张歪脚也坐在那里她就转身跟着翠翠进屋去。

大平看出来她要来问小雨的情况，肯定要问衣服的事情，就走到屋里去，压低声音说：办妥了。

香草脸色微红，嬉笑道：下个月我想到县城去一趟，小时候去过，记不住了，听说从乡里坐牛车，还要六个多小时，那么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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